时间:2022年06月28日 08:36
来源:勤得利农场有限公司
作者:曲洪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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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故乡感觉变化最大的是人,昔日的童伴乡友,彼此都无法把脸上的皱纹还给岁月,已是相见不相识了。天地不老人已老,这是无法变更的事情。
那天傍晚,在哥的家中,我又遇到了一位相见不相识的人。她笑眯眯地站在我面前,任凭我的目光上下搜索。她身材瘦长,脸上沟渠纵横,年龄70有余,应是我的长者。是婶子大娘?是嫂子姐姐?可我的记忆仓库里,找不到一个能与她对上号的人,我无奈地摇摇头。嫂子在一旁提醒说,你再好好想想,她和你同台唱过戏。
我的心里像推开了一扇窗子.一下子亮堂了。我惊喜地喊声:小辫!
小辫不仅在我们村是个名人,周围十里八村的人,也都知道慈家滩村有个唱青衣的小辫。听说,当年有个村想挖走这位名角,推出全村最好的小伙儿,要与小辫缔结良缘,可最终小辫嫁给了我们同村孙家,成为村剧团里始终不倒的台柱子。
小辫唱青衣,不仅唱腔圆润吐字清楚,而且表演也非常到家,悲伤时泪如雨下,欢乐时温文尔雅,常常博得台下一片掌声。有时也演花旦,照样是演技炉火纯青,一个“红娘”让她演得天资活泼气质灵秀,给人留下难忘的印象。
我和小辫同台演过《苏三起解》,也同台演过《红娘》,算是老戏友了。戏友重逢,自然情绪热烈,只一会儿的工夫,我们彼此就把远去了的茫茫的往事,呼唤了回来。
在暮色苍茫中,我发现,这位七旬的老太太,虽然脸上已是一波一浪,可说起当年事,她那灵动的眼神,爽朗的笑声,仍然无法掩饰地透出她曾有过的年青与温婉;那朴素无华的外表里仍然跳动着一颗稚嫩的童心。
在家的几天,我发现,小辫的人生华彩乐章不是她的从前,最后的路程她走得更加有色彩。
一个生于农村长于农村,可能连火车都没见过的70多岁的老太婆,在村子里她的名字竟像个幽灵似的,无处不在,出现的频率之高让我吃惊。老团长对我说小辫;我去文泽哥家串门,三句话不到他就告诉我:小辫真行,学过的戏词一句不忘,唱得仍是有板有眼;我拜访戏友老董、惟花,她们感叹:也不知小辫哪来的那么大精神头儿,不停地唱;哥说小辫,嫂子也说小辫,看来人们都喜欢她,她仍然盘据着名人的位置。人活到这份儿上,值了!
后来想想,也不奇怪,是京剧这盏神灯,照亮了小辫的灵魂,她又同样用这盏圣灯,去照亮别人。像一位作家说的:我们通常只能爱一种人,那就是给自己带来欢乐的人。
离家回返那天走在村头,忽然一阵京胡的韵律弥漫在空,那正是《苏三起解》中脍炙人口的西皮流水。哥说,那是惟森哥在练琴。我边走边听,当这支曲子又从头奏起时,仿佛听到有人随唱着:苏三离了洪洞县,将身来在大街前……
是小辫吧?!
我的心灵立刻荡起一股甜蜜的暖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