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一凉，树就开始写告别信了。

先是最靠近树梢的那几片，把绿衫悄悄换了色。有的染成浅黄，像刚晒过的薄纸；有的洇着橙红，是被秋阳吻过的痕迹；还有的半绿半黄，像没写完的句子，挂在枝桠上晃。

一阵风来，信就飘了。有的慢悠悠打着旋，像是舍不得走，绕着树干转了两圈才落地；有的被风托着，掠过窗台，落在行人的肩头，又轻轻滑下来，钻进路边的草从里；还有的聚在墙角，叠成薄薄的一层，踩上去沙沙响，是叶与叶在说悄悄话。

我蹲下来拾一片，指尖触到它的纹路，还是清晰的脉络，只是没了往日的韧劲，轻轻一捏，就脆成了细碎的渣。忽然想起春天，它刚冒芽时的嫩，夏天顶着烈日的绿，如今褪去了生机，倒多了几分温柔——它不是枯萎，是把养分还给了枝桠，把阳光藏进了泥土里。

傍晚路过老槐树，看见环卫工正把落叶扫成一堆。风又吹过来，刚扫好的堆儿散了几片，他也不恼，只是笑着再扫一遍。那些落叶终究会被埋进土里，或是化作护花的肥，等着明年春天，再从枝桠上，长出新的故事。

原来落叶从不是结束，是树写给大地的信，是秋写给春天的约定，是生命里一场温柔的轮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