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龙江的初雪从不是拖沓的信使，往往裹着张广才岭的清冽，说来就来。前一日还在枝头燃着红黄的五花山，转眼就被雪絮缠上了梢头——那些枫叶、桦叶还没来得及褪尽秋意，就被薄薄一层白镶了边，像大自然刚调完色的画，还带着冷暖碰撞的温度。

这雪下得坦荡，却没有深冬的决绝。雪花大如鹅毛，漫天漫地地飘，落在发烫的车盖上，“滋啦”一声就化成了水珠，顺着铁皮往下淌，在地面聚成小小的水洼。草坪最是热闹，雪片刚沾上去，一半融进草叶的绿意里，一半还赖在叶尖不肯走，成了“雪裹青草”的模样。

屋檐下最是真切。雪落在瓦片上，先积起薄薄一层，午后日头稍暖，就开始滴答作响。水珠顺着房檐往下坠，偶尔有未化的雪块连着冰碴滑落，在地上摔成碎玉，溅起的水花混着雪沫，沾在路过的棉裤脚，凉丝丝的却不刺骨。有游客举着相机追着拍，前一秒刚抓拍到雪压松枝的景致，下一秒镜头里就只剩湿漉漉的枝桠，倒也算出镜的惊喜。

傍晚雪就歇了。地上没有积雪，只余下湿漉漉的水光，倒映着渐暗的天色。风还带着雪的凉意，却少了几分凌厉。爷爷扛着铁锹去清院门口的积水，踩在泥泞里咯吱响：“这场雪化透了好，冻层能盖得实些。”屋檐的水珠还在滴，落在台阶的凹处，像是冬写给黑龙江的第一行诗，虽没有笔墨留存，却已把寒意与希望都融进了土里。

黑龙江的初雪，从不是盛大的登场，只是冬的轻轻一笔。雪落雪融间，秋去冬来的转换就完成了，就像这片土地上的日子，热烈又实在，每一点痕迹都藏在风里、土里，藏在炉火与炊烟的暖意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