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露还凝在阶前时，第一片梧桐叶便落了。不是骤雨般的坠，是顺着风势，叶尖先触到青石板，像谁递来一张写满秋意的信笺。

我总爱蹲下来看这些叶。先前在枝头时，它们是深绿的，边缘染着夏末的墨色，如今却换了衣裳。有的是浅黄，像晒透了的宣纸，纹路里还留着阳光的温度；有的是橙红，像揉碎了的晚霞，连叶脉都泛着暖光。最妙的是那些半黄半绿的，黄的部分已软了身子，绿的部分还硬挺，像在与夏天作最后的道别。

风来的时候，叶便动了。一片追着一片，在阶前打着旋儿，偶尔碰着我的鞋尖，轻轻的，像撒娇的小猫。有次我伸手去接，一片枫叶恰好落在掌心，细巧的五瓣儿，还带着点潮气，指尖一碰，竟有轻微的脆响——原来秋的声音，藏在这叶里。

傍晚浇花时，常能看见叶落在花盆里。有的覆在月季的花苞上，有的嵌在兰草的叶缝间，倒成了天然的养料。我从不扫它们，任由它们在土里慢慢软去。毕竟它们曾在枝头挡过暑气，映过月光，如今落在根旁，也是另一种归处。

昨夜下了场小雨，今早阶前的叶又厚了些。踩上去沙沙响，像踩着一整个秋天的温柔。抬头望，枝头还剩些残叶，在风里轻轻晃，想来过几日，又会有新的叶，带着同样的温柔，落在这阶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