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:2025年10月20日 08:05
来源:大兴农场有限公司
作者:兰光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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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,是先于雪抵达的。
头一日还裹着秋末最后一缕燥意的风,夜里忽然就换了性子。它挟着西伯利亚来的寒气,在林梢间、田埂上横冲直撞,撞出呜呜的声响——像极了老人们说的“雪引子”,硬是把旷野里残存的秋意都吹得紧绷起来。
晨起时天阴得极沉,却不见半片雪花的影子。只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上空,像一块浸了水的旧棉絮,沉甸甸地悬在头顶。一直到九点多,极小的雪粒开始飘落,像是被风揉碎的棉絮,飘飘荡荡地从灰云里钻出来。起初只是零星几粒,在半空中就被风拨弄得变了方向:有的撞在窗玻璃上,发出极轻的“嗒”一声,便没了踪影;有的落在草丛里,转瞬便化作水珠滑下来,渗进土里,连个湿痕都没留下。我伸出手去接,那雪粒刚触到掌心便化了,只留下一星凉意,像谁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,又迅速收回。
中午下班的路上,脚下不再有秋日里落叶的脆响,只有“噗嗤、噗嗤”的湿润声——薄雪刚触地就化成了水,带着潮气,每走一步都能留下浅浅的脚印,又很快被后续落雪化成的水填满。
下午光景,雪势便大了些。不再是零星的试探,而成了有预谋的降临——它们不再急着融化,而是慢悠悠地旋转着下落,像一群贪玩的孩子,故意放慢脚步欣赏沿途的风景。
它们一片叠一片,一层覆一层,终于为大地拼凑起一床不甚均匀的、柔软的白毯。
最妙的是雪与残秋的色彩交锋——路旁树木未落的叶子,边缘还蜷着焦枯的秋色,此刻却托住了一层薄雪,像为即将离场的季节缀上了银色的流苏;枯黄的草尖顶起茸茸的白冠,远远望去,如同大地撒了一把细盐;深红的枫叶被雪半遮半掩,红白相嵌,晕染出静物油画般的质地;还有那墨绿的松柏,针叶间攒着一团团雪,像是绿珊瑚上忽然开满了白绒花,在灰蒙蒙的天色里亮得晃眼。
老人们说,北大荒的初雪是“开仓雪”,每落一场,地里的冻土就实一分,来年的苗就能扎得更深。我想,这场小雪,大抵是大地写给季节的短笺吧?没有繁复的字句,只以淡淡的白,写着对秋的告别,和对春的期许。
而我更愿把每一场雪当作岁月写给北大荒的信,字句是雪花的形状,标点是风的足迹,落款处盖着整片苍穹的印章,把黑土地轻轻裹进厚厚的棉被,也将北大荒人沉默的期待,悄悄埋进辽阔的白里——等春风一吹,那些期待,便会跟着新苗一起,冒出嫩绿的芽来。
一审:冯金明
二审:高鹏飞
三审:任俊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