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露还挂在稻穗尖上时，李建国已经站在田埂上摸出了老花镜。镜片后的目光掠过翻滚的稻浪，那些沉甸甸的稻穗垂成金弧，穗尖却比记忆里挺括许多 —— 这是村里统一选的新品种，秸秆坚硬得能撑起整田的饱满。

远处传来嗡鸣，三架无人机正贴着稻浪飞行，机翼带起的气流让金浪掀起细碎涟漪。年轻人小张操控着遥控器，屏幕上跳动的绿色光点标记着未喷洒完的地块。"叔，今年不用蹲在田里拔草了。" 他喊着扬了扬手腕，防水腕表上的湿度计正闪烁着适宜收割的数值。

收割机碾过田垄的声响由远及近，钢铁履带碾过之处，稻秆应声倒伏又瞬间被卷入机体。李建国记得年轻时挥镰刀的日子，虎口磨出血泡也割不完半亩地，如今这铁家伙驶过，身后便留下整齐的麦茬和流淌的谷粒。他弯腰拾起一粒稻谷，壳薄得透光，指甲掐开时迸出的米脂带着清冽的甜。

玉米地那边正上演另一番景象。黄色收割机的机械臂像精确的手指，剥开层层苞叶，金黄的玉米粒便瀑布般泻入储粮仓。穿蓝色工装的技术员小王举着平板电脑，镜头扫过田垄，屏幕上立刻跳出每株玉米的生长数据。"叔您看，这亩地亩产比去年多了两百斤。" 他指着数据曲线，阳光把他的影子投在玉米叶上，随微风轻轻晃动。

傍晚的晒谷场不再需要翻谷的木锨。烘干设备吞吐着金黄的谷物，传感器实时显示含水量。李建国蹲在传送带旁，看着饱满的谷粒从眼前流过，像一条永远不会干涸的小河。远处的烘干塔亮起指示灯，在暮色里像座沉默的灯塔。

夜里的农机库灯火通明。智能诊断系统连接着每台机械的传感器，技术员小李正在平板上查看收割机的磨损数据。"明天换个刀片就行。" 他对旁边的老周说，后者年轻时总在收工后蹲在机器旁敲敲打打，满手油污也找不出故障在哪。

月光洒在刚翻过的土地上，新播的冬小麦种子在湿润的土壤里酝酿着生机。李建国站在田埂上，手机里传来农技专家的语音，讲解着明天的施肥方案。风里带着泥土和谷物混合的香气，比记忆里任何一年都要浓郁。远处的烘干塔还在低鸣，像大地沉稳的心跳，在秋夜里均匀起伏。